晨光漫过窗台时

凌晨五点半的窗帘缝里，最先溜进来的不是光线，是楼下早餐铺的煤炉味。老周的蒸笼在雾里掀开时，白雾裹着糯米香爬上三楼，正好撞见我推开窗的手。玻璃上凝着的水汽被指尖划开，能看见穿蓝布衫的阿婆蹲在花坛边，把昨夜被雨打歪的月季扶正。

街角咖啡馆的第三张桌

靠窗的第三张桌子总留着半块阳光。穿灰毛衣的姑娘每天下午三点零七分来，点一杯不加糖的美式，摊开速写本画对面修鞋摊的老李。老李的铜烟杆在阳光下发亮，鞋锥穿过皮革的瞬间，会扬起细小的灰尘，在光束里跳一支细碎的舞。

姑娘的铅笔在纸上沙沙游走时，吧台的咖啡机正发出咕噜噜的沸腾声。穿围裙的老板娘把刚烤好的肉桂卷放在玻璃柜里，甜香漫过三张桌子的距离，正好落在姑娘画到一半的鞋线上。有次风把画纸吹到地上，老李捡起来眯眼瞅了瞅，咧开缺牙的嘴笑：”把我画得比实际俊多咯。”

书架第三层的《小王子》里夹着两张电影票根，是七年前的午夜场。扉页上有褪色的钢笔字：”狐狸说，驯服就是建立联系。” 阳光斜斜切过书脊时，能看见灰尘在光束里翻跟头，像那些被时光泡软的夜晚，我们窝在沙发里数银幕上的星子。

书桌抽屉深处藏着个铁皮盒，装着褪色的糖纸、断墨的钢笔，还有片压平的银杏叶。那年深秋在公园捡它时，你说叶脉像老人手上的青筋，藏着树的一生。现在这片叶子的边缘已经发脆，却依然能闻到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，像某个午后你靠在我肩头打盹时，发间飘来的淡淡皂角香。

货运火车经过时，整座桥都在轻轻摇晃。穿校服的孩子们背着书包跑过，帆布鞋踩在铁板上发出咚咚响，惊飞了桥墩下栖息的麻雀。夕阳把铁轨拉得老长，像两条金色的丝带，一直系到天边的云层里。

卖糖葫芦的老汉推着自行车走过，冰糖壳在余晖里闪着细碎的光。穿红棉袄的小姑娘扯着妈妈的衣角停下，手指在山楂串上犹豫片刻，最终选了最大的那一颗。咬下去的脆响混着火车远去的鸣笛，惊得晚霞抖落满身金粉，把桥栏杆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，像谁在地上写了封没寄出去的信。